齐佳语晨

深情难共(盗墓黑花)

我在你眼里看到的景,胜过一切山川河流。

黎杦杦:

年初摸的鱼啦……现在看来好羞耻( ´◔ ‸◔')不要让我一个人独钓寒江雪qwqqq
最后不要脸的求个评论੧๑•́ ʚ •̀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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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那些说星空漂亮的人啊,一定是没有见过你的眼睛。”


1.
我是霍家现任当家,霍伊。


我的父亲是解雨臣,母亲是霍秀秀。


我有个亲弟弟,他姓解,叫解祺。
我们是解霍两家联姻的产物。


父亲在四十岁那年与母亲结婚,往后两年没有生下一个孩子。母亲拉着父亲去做了人工授精,这才有了我。三年后,解祺以同样的方式出生。


大概九门后人都生性凉薄。我14岁就学会如何在敌人面前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却始终不知道应该怎样向骨肉至亲表达自己的爱意。


这个家里的人是被利益的链条捆绑在一起,表面的幸福美满下以姓氏为界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


我想我家的存在是个悲凉的笑话。父母无奈,儿女无辜。


2.
因为家族的关系,我从小都是和母亲更为亲近。奇怪的是,我幼时很大一部分记忆,来自于父亲和弟弟,两个解家人。
就连我人生记忆的第一帧都有关他们。那个时候我三岁,解祺出生两个月,父亲已经四十五岁了。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父亲抱着解祺,对着窗外一树开得烟烟霞霞的海棠发了很久的呆。后来他把目光重新落回解祺身上,又过了半晌才开口:“就叫他解祺吧,取个吉祥的寓意,挺好。”大概是错觉吧,父亲转身离开时我看到他眼底有极力压抑的痛苦。印象中的父亲始终自信而强大,是笑面薄情的解当家,往后的人生中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如此无助的模样,好像比没出生多久的解祺还要脆弱。


父亲在解祺的百日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往来宾客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贺辞千篇一律,无非是什么解家小少爷长得真像解当家,长大了一定是个聪明孩子。


我钻进母亲怀里和她耳语:“我觉得爸爸一点都不高兴。”


母亲抱着我的手臂僵了僵,把我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语调柔和地问我:“那你觉得,妈妈高不高兴?”


我看着她眼底疲惫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母亲叹了一口气,又把我拉近她怀里:“小伊你很聪明。但是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出来。”


3.
解褀从小粘我。


就如他百日宴上那些宾客所言,解褀真是个聪明孩子。他九个月大会走路,一岁大会说话,我还记得他拉着我的衣角,声音软糯地叫我姐姐。


儿时的解褀一双眼睛清亮明澈,眼角微微上吊,宛如父亲的翻版。感情告诉我这是我的亲弟弟,与我有着相同的血脉,我应该像所有姐姐一样,对他报以温和的笑容;理智告诉我这是解家人,与我有着不同的姓氏,他这样聪明,将来会是我极为强劲的对手。


这些年来感情理智不断交战,我也不知道自己对解祺的感情究竟如何。但从小到大,解祺始终把我当做他的亲姐姐,小时候就连我闯祸他都跟着我。


父亲母亲有各自的办公书房,父亲的那间我从未进去过。六七岁的孩子好奇心正旺,趁着父亲不在我溜了进去,解祺也跟着来了。


父亲的书房与想象中一样干净整洁,有淡淡的书墨香气。伴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身边粉红色的物件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黑色,比如他的座椅上,正搭着一件黑色皮衣。


但我发现了不对。这件皮衣并不合父亲的身——它太大了,而且很破旧,有很多破开的口子,甚至还有已经凝结了的血液。我开始感觉到这件皮衣于父亲而言可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解祺又从皮衣口袋里翻出一包烟和一副墨镜。烟是新的,墨镜是旧的,它安静地躺在解祺柔软的掌心里。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和解祺,目光渡过经年岁月款款而来,裹挟着深深爱怜,但又似乎带了一些令我捉摸不透的哀伤。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却发现父亲站在书房门口。他看着我们,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笑得温和:“你们怎么在这儿?院子里新添了架秋千,过来玩会儿。”


解祺好动,在秋千上坐了没多久就跑去缠着母亲给他讲故事。父亲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伸手把我揽过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解祺:“你和秀秀真像,小祺跟我也很像。”又过了很久我听到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就是没个人像他。”
那个夏夜的风没有一丝燥热,像爱人的手抚过父亲的脸颊。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他眼底深深的渴慕与思念,还有他眼角细小的纹和鬓角微霜的发。


隔了十几年后,我不经意间问解祺,那晚母亲给他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霸王别姬。”


“楚霸王和虞美人?”


“不,段小楼和程蝶衣。”


4.
生意场上,父亲有很多“朋友”。他所谓的朋友我见过很多,无非是觥筹交错间戴着假面,用虚伪的笑意换取一份份合同上的签字。有的时候我看着谈判桌上笑得八面玲珑锋芒毕露的父亲,会觉得他活得实在太累。


但总会有人是例外。有个叫苏万的年轻人,是父亲长期的合作伙伴,他们私下交往也甚密。父亲忙的时候,常把我和解祺交给他照看。


苏万是个非常孩子气的人,身上肌肉线条完美流畅,显然受过训练。每次他见到我和解祺总会把我俩抱起来,一手一个,左看看右看看,发自内心笑得如盛夏骄阳般耀眼闪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父亲与苏万交好,是贪恋他由内而外干净纯粹的气息。


第一次见到苏万我还很小,但并不怕生,拉着父亲的衣角打量眼前英气十足的男人,犹豫着该叫他哥哥还是叔叔。


在我快要脱口而出一声“叔叔”时,父亲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论辈分的话,小伊你该叫他哥哥。”


我十四岁那年秋天和苏万一起打羽毛球,怎么打都打不过的时候气愤地叉起腰,点了点旁边的解祺:“我和他一起打你。”


苏万哥哥盘着腿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表示你们怎么来我都无所谓。


我和解祺默契地对视一眼,冲到他身边举起小拳头朝他身上招呼。


苏万躺在地上一下子就笑起来:“诶哟喂我的两位小祖宗……”


父亲恰恰是在那时进来接我和解祺回家。看到这幕,他像第一次带我见苏万时很轻地笑了一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开口像是在问苏万:“你说如果他还在,看到他们两个,会像你一样对他们这么好吗?”


苏万从地上坐起来,一左一右揽住我和解祺,收起嬉笑换上一副认真神情:“一定会的。师傅他会爱屋及乌。”


父亲又笑了一下,笑得无可奈何。


我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已经拉着苏万走远了。秋风裹着父亲低哑的嗓音掠过我耳旁:“也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看到一点他的影子。”


苏万听到这句话后停下步子,说了一句什么。看他的口型,最后一个字应该是凉。


彼时秋渐深,解祺刚刚玩闹出了汗,吹了风打了个喷嚏。我替他紧紧衣服,想到苏万应该是在同父亲说客套话,让他当心着凉。


5.
我一直觉得,我的父母不适合做夫妻。若是没有家族联姻的桎梏,他们会是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妹。他们之间的客套疏离,全都落在我眼里。我想,用同床异梦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但在外人看来我的父母简直就是模范夫妻。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彼此相敬如宾,丈夫不拈花惹草,妻子不招蜂引蝶,膝下儿女双全。十六岁时我开始参加酒会,常常有人在酒会上满脸堆笑地讨好我的父母,祝他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我紧紧地盯着父亲的脸,总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却浓如稠墨的哀伤。但他还是会优雅地举起酒杯,笑着看一眼挽着他胳膊的母亲,说一声谢谢。


之后苏万就会把我拉到宴会大厅人烟稀少的角落,不顾他的高级西装会起褶子,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你要体谅你的父亲。等你长大了,会有人告诉你。”


偶尔酒会散了以后,我会抱着解祺偷偷哭一会儿。他不知道我为何而哭泣,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姐姐,不要哭。”十三岁的解祺肩膀尚且瘦削,但已经足够我依靠。


我十八岁后,父亲开始把部分解家的产业转移到德国,大概是想洗白解家。他自己也常跑去德国,一住就是小半年。


我二十岁那年春节,父亲和解祺在德国过年,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也热闹不起来,恰好那时我对父母那一辈人尤其是父亲的人生经历非常感兴趣,干脆就窝在家里整理旧物。母亲翻出一本老相册,招招手让我去看。


每张照片上都是父母的老朋友,他们年轻时的脸让我感觉熟悉而陌生,仿佛穿越时空。母亲眼角带笑,溢出细小的皱纹:“这是你吴邪伯伯,当年干净得像水一样,一副书生像;这是潘家园的胖伯伯;这个长刘海的是张家小哥,论年龄我叫他爷爷也不为过……”


母亲笑着翻过一页,下一张是单人照,看角度还是偷拍的。照片上的男人一身黑衣,墨镜遮面,嘴角一摸痞笑张扬,整个人靠在墙上抽烟,手闲闲地插在皮衣口袋里,身形修长,富有力量。倒是有点儿像苏万,但绝对比苏万更吸引人。


我还没询问,母亲就已开口:“这个人叫黑瞎子,满人,姓齐,是苏万的师傅,你父亲……很好的朋友。”


我没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无奈与凝重,没心没肺地问出口:“很好的朋友?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他。”语毕视线又重新落回照片上,在心里恨自己生不逢时。我以霍家女人的直觉保证,这个男人身上的魅力,无论对异性还是同性,都是致命的。


母亲看着一脸痴迷的我,合上相册,对上我疑惑的视线:“因为他已经死了。二十二年前我和你父亲新婚一个月时,他死在墓道里,死时万箭穿心。而那个本该被万箭穿心的人活了下来,成为了你的父亲。”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他是为了保护我新婚一月的父亲而死。”


“是。可你父亲,都没能带回他的尸首。”


那一瞬间无数信息碎片在脑海中汇聚。为什么我和解祺是人工授精的孩子,为什么父亲的书房里有染血的皮衣,为什么父亲在谈及有关家庭的话题时眼底总有哀痛,为什么父亲会与苏万交好,还有……解祺的名字。


母亲平静地看着我:“你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这些。但是小伊,请千万不要恨你的父亲。”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了二十几年。”


6.
我怎么会恨他呢。


以前我总以为父亲是一个无情的当家,连胸膛里跳动的心脏都冰冷而僵硬。可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让我知道,我的父亲,解雨臣,他也是有喜有悲有笑有泪的存在。他的呼吸有温度,脉搏有力量,他会为一个人牵肠挂肚,会有小性子,会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和人怄气,向人撒娇。我想,父亲这一生为数不多的真实情绪,大多给了这个叫黑瞎子的男人。


我也感谢黑瞎子。这个圈子这么乱,他大概是父亲唯一的依靠。从一张照片里都能感受到张扬痞气的人,却会为父亲停下孤狼般的脚步,守他安然,不惜献出生命。
这两个人,深情至此,却难共度一生。
天意弄人。


解祺从德国回来后,默契地和我对视一眼,想来他也知道了。


日子还是照旧地过。只是我能更明显的感觉到,父亲身边总是有什么在守护他,就像六七岁的夏夜父亲书房里注视着我和解祺的那道何其爱怜而哀伤目光。


那大概是黑瞎子弥留人间二十多年的执念。就算已经已经离开人世间,他还是留下一缕魂魄,守着他此生挚爱,以一种无法令人察觉的方式,履行他们相守一生的誓言。


7.
今年我二十八了。


父亲住在德国已有五年,我和解祺常去看他,过年时接他回北京。


解祺二十三岁用了一整年凭他一人的力量洗白解家,震惊北京城。他特别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姐,我没想过要做你的对手,我只想当你的弟弟。现在我已经洗白了解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洗白霍家。”


我当然愿意。有解祺这样的弟弟,我很幸运。


去年初冬我们完成了一切。解祺先我一步去了德国,打算当面把消息告诉父亲。
我接到解祺的电话是在凌晨。去年冬天特别冷,屋外鸟雀都无声。


电话里解祺的声音抖得厉害:“姐,咱爸他……他走了。”


我赶到德国时阳光明媚,父亲身上盖着白布。解祺逆光站在父亲床前,一脸哀恸。
我捂着嘴,眼里的泪很快就要掉下来。解祺抬头看我,眼角红了一片。他的脸真是像极了父亲。我抬手抱住他,在异国他乡,在我亲弟弟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解祺说父亲是在梦里睡去的,走的平静而安详,嘴角还有笑。


他怎么会不高兴呢。他终于能见到他最爱的人了。


8.
处理父亲后事时,我和解祺选择了火化。


苏万把我们带到当年出事的斗外面,解祺把父亲的骨灰洒在墓道口。恰好有一阵风柔柔地吹过来,把骨灰全部带进了墓道深处,像分离多年的恋人重回彼此的怀抱。


我们在公墓为父亲和黑瞎子建了衣冠冢 里面有父亲的粉红衬衫和一套虞姬的戏服,还有黑瞎子的墨镜和皮衣。衣冠冢所在的山坡背阴,苏万说他师傅有眼疾,不能见强光。


立碑那天解祺拿着篆刻刀在父亲坟前犹豫很久,我恍惚觉得自己看到手持蝴蝶刀的父亲。


他最后刻下了我爱你。


这三个字于他们而言真是再好不过了,简单而直接,纵使时隔三十年,也格挡不了彼此间的缱倦爱意。


整理父亲遗物时,我找到父亲和黑瞎子的一张合照。照片上二人笑得很开心,黑瞎子揽着父亲的腰,父亲的头枕在黑瞎子肩上,足以想象他们当年的幸福。


照片背后有两处父亲的字迹,一出新一处旧。


我默念了几遍,抬头看到院子里的海棠树,听说是黑瞎子亲手为父亲种下的。又是一年三月,满树海棠开得灿若西天云霞。


我把这张照片埋在了那棵树下。


这是我能想到的,给这段绵长悠远的爱情的,最好结局。


9.
“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end————
请相信我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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